浠均

第十二章 传承

       到了比赛日,巴德早早地叫醒了穆勒,二人一起前往比赛场地,穆勒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忽然注意到巴斯蒂在跟人交谈,他立刻跑上前去,“保罗伯伯,您也来了!”

 一见到穆勒,布莱特纳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托马斯,真是好久没看见你了。”

  “您只去赛场,都不来府里,想见您一面比登天还难呢。”

  “我怎么没去呢,我去仁府演武场的时候也没看见你,是不是你在偷懒没好好练功啊?”布莱特纳装作一副正颜厉色的模样。

  “才不是呢,我最近可用功了。”穆勒略微昂起了头看向巴斯蒂,抓住他的衣袖让他替自己作证。

  “伯伯逗你呢。”巴斯蒂笑道。

  “这次你爹娘都没来,那你就归我管啦,等会儿观赛的时候你就坐我旁边吧。”布莱特纳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满是慈爱,看他们似乎还有话说,穆勒就离开了。

  

  这个竞技场看起来很新,穆勒坐在高台的左侧,右边依次是布莱特纳,几位前辈和太子马特乌斯,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华瑰公主克林斯曼则坐在更远的位置上。

  比赛开始后,巴德坐了一会儿就说要下去看看,穆勒没有跟着去,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布莱特纳的旁边看比赛,若是看得无聊了就竖着耳朵去听身边这些前辈们的闲谈。

  川北剑术出场的第一位是一个女剑客,穆勒见她剑法灵活飘逸,有几分像克洛泽前辈,剑式犹如流云般优美,仿佛舞者在跳动的舞步中一般轻盈自如,她一连击败了几个对手,穆勒十分叹服,身边的前辈们也都赞不绝口。

  “老布啊,咱们羲炎队还是有希望的啊,你说呢。”

  穆勒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开心地聊天大笑,但对于一些自己没听过的词语又很疑惑不解,她又不好直接插嘴,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片刻过后,巴德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个名册递给穆勒,她打开一看,里面写着各国参赛人员的名字:“川北国:诺伊尔,赫韦德丝,萨米赫迪拉,莱西赫迪拉,博阿滕,胡梅尔斯……马茨来了,他在哪呢?”要见到许久未见的老友,穆勒很开心。

  “我在下面没看见,估计是准备别的项目吧,等休息的时候我们再去找他。”

  到了休息时间,穆勒让巴德等等,她向布莱特纳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布莱特纳耐心地跟她解释:

  “羲炎队就是我们川北国家队,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么叫,就像其他国家最高级比赛都叫什么甲等赛、顶级赛,但是我们川北的叫贵玉杯一样,小托马斯,你知道贵玉是何意吗?”

  “君子以玉比德,贵玉者,君子也。”穆勒流畅地答道。

  “没错,文人立世,德重于才,在我们羲炎队,对于习武之人的要求也一样,这是我们川北选拔人才的一项重要标准。羲炎意思就是驾着太阳的战车,代表着我们的羲炎精神,羲炎队三字箴言:礼、正、任。”

  一开始穆勒还听得明白,听到后面她感觉更困惑了,布莱特纳笑道:“你以后慢慢就会懂的,你看我身边坐着的这些人,每逢国家队有重大比赛,都要到场观看,还有那二位,也不只是为了争权夺势才出现在这里的。”

  穆勒顺着布莱特纳手指着方向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太子已经坐到了距离华瑰公主很近的地方,虽然他们的中间依然隔着两个人。

  “因为只有这样,我羲炎队所谓传承,才不会如江水东流,成为空谈。”

  他用那双有些沧桑的眼睛看着赛场,“三十八年了,羲炎队,风华杯。以前盖德经常说:‘不忘初心’,我大概是忘了。弗朗茨说:‘幸甚有你’,嗯,我也同意。你娘说:‘如果爱它,坚守即是天理’……唉,我们终究是老了。”

  “不老不老,您一点都不老,保罗伯伯,您什么时候到府里去给我指导一下射箭吧,我二哥的射术就是您教的才那么厉害,我也要您亲自教我。”

  布莱特纳大笑起来,摸了摸穆勒的头,答应了她。

  二人走下看台,巴德惊讶于布莱特纳竟然直呼皇上名讳,是因为他们那一代人的关系亲密到不用行君臣之礼吗?穆勒则解释道也可能是因为保罗伯伯生性洒脱不受约束,不爱那些繁文末节吧。

  

  全场剑术比赛结束后,司仪宣布了排名:第一名:川北队,最佳剑客获得者:川北:莱西赫迪拉。

  场边川北的队伍欢呼跳跃,这场胜利带给他们无尽的喜悦,那个获得最佳剑客称号的女子扬起了自信洋溢的笑脸,她身上那股坚韧的魅力吸引穆勒对她注目着。

  莱西,原来她叫莱西。

 

  经过了十天,比赛终于接近尾声,穆勒跟着布莱特纳在竞技场旁边的一座小阁楼里,欣赏着里面挂起来公示的书画诗歌等诸多的作品。

  由于文学赛是不允许观看的,只留评委和监督人员在场,所以赛后会将参赛人员的作品一一展示给大众欣赏。穆勒看见胡梅尔斯的书法排名是第二,画的排名是第三,两项排在他前面的都是同一个人——川北队,赫韦德斯。

  “老布,你来看看这篇,这怎么样?”

  “嗯,还有进步空间,这个年纪写成这样已是相当不错了。”

  穆勒也凑上前去看,那文章的题目是《留善赋》,开头两句:太古遗落千辰,天河迢迢微熹……穆勒不禁慨叹:我怎么就写不出这样的句子来。文章末尾写着作者的名字:莱西赫迪拉。穆勒心里对她的敬佩之意又多了几分。

  巴德走过来悄悄贴在穆勒耳边:“今天的比赛是你最喜欢的截术,也是最后一个项目了。”

  穆勒马上打起精神,跟布莱特纳说了一声,就跟巴德去赛场里看比赛了。

  “我刚在那边听他们说了,只要川北在截术上排名在前五,就是这次廿壹杯的冠军了。”

  “那不是已经没有悬念了吗,”穆勒指着场地问道:“霍尔格,这个排名他们自己知道吗?”

  “知道啊。”

  “这么说来那些肯定已经拿不了冠军的人,他们参加截术比赛是不是就不会拼尽全力了啊,唉,这个截术比赛虽然刺激但对于参赛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危险。”穆勒忧心道。

  “不会啊,托马斯,荣誉啊,能排第七谁想排第八啊。”

  穆勒这才豁然开朗,“对啊,你说得在理,我怎么给忘了。”

  在截术比赛开始前,大批士兵涌上来,将场边的围观者向后驱散开,只留下少数几个记录分数的人。接着,士兵们将特制的弓箭装置移动到赛场上,用精确的调整将出箭口对准箭靶的方向。比赛开始后,此装置将会射出二十只箭,截术手则站在箭靶前,通过娴熟的动作,用手中的武器挡住射过来的每一支箭,力求不让其落在箭靶上。最终,根据靶上箭的数目由少到多,决定名次。

  截术与寻常比武相比,难就难在,不能用躲避的手段来赢得比赛,一切都只能用手中的武器甚至是自己的肉身去面对,故有人说擅长截术的人才是一个队里武艺最高的人。据说,发明截术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各国权力最高的人,每一任御前侍卫统领,都是截术高手出身。

  比赛开始后,穆勒才明白刚才士兵将场地四周的人清走是何用意。

  技术高超的截术手可以将射过来箭用手中的刀剑直接挡住,但却不能把每一支箭都以这样的方式拦住,大多数情况会将其打出箭靶的范围外,然而这些箭极有可能会伤到场边的人,所以将人清走才是最安全的。

  

  终于轮到了川北的人上场,本来欣赏了一段时间的紧张刺激的比赛,穆勒已经不会再为什么情况感到激动了,可那人一出现,她的注意力还是被吸引了过去,只因为她一眼就认出这便是巴斯蒂大婚当日在酒席上瞬间接住飞向克大人的酒杯之人。

  来不及知晓他的姓名,这一轮比赛已经开始了,那装置出箭的时间和位置是没有规律的,场上的人轻松地将前几支箭打向左方,穆勒以为接下来他应该也要开始手忙脚乱了,然而,面对接下来被射出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的箭,他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用刀将箭全都打向了他面前的方向。

  周围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既有赞叹也有担忧,穆勒也同样担心他会受伤,她听见了各位前辈的议论声:“这个诺伊尔果真是非同凡响啊。”

  “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从没见过他这种的。”

  “没错,如果像其他截术手那样做,即使改变箭的运动轨迹,也不能完全保证箭不会误落在箭靶上,但若是将其打回原来的方向,就绝对不会出现在靶上了。”

  “他不仅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还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将箭挡回去,最关键的是他的勇气,年纪轻轻真是让人为之惊叹和敬佩。”

  这轮比赛结束,只有一支箭留在箭靶上,全场为诺伊尔投下热烈的掌声和赞美声。

 

  穆勒还未从刚才震撼人心的场面中回过神儿来,司仪已经在宣布本次比赛的队伍总排名了。

  毫无疑问,川北队获得了冠军,场边的川北队员站成一排,等候着被授予奖项,穆勒注意到胡梅尔斯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旁边的女子身上,又是她最熟悉不过的那种眼神,参加相同项目的人大概会站在一起,莫非她就是书画都排在胡梅尔斯前面的赫韦德斯?虽然不知道她是否也来自横府,在被授予冠军荣誉的这一刻,穆勒还是很高兴胡梅尔斯喜欢的人就站在他的身边。

  穆勒又去看他身边的那位女子,她的眼睛闪烁着明亮和温柔,那真是穆勒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了,虽然她也回应了胡梅尔斯的眼神,但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睛却看着另一边,穆勒顺着她那脉脉含情的目光看去,那里站着的是诺伊尔。

  当司仪宣布川北队获得冠军时,在场的人们都为他们欢呼和鼓掌庆祝,穆勒也尤为激动,看着他们神采飞扬的模样,仿佛自己也与他们一起获得了这项荣誉,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希望能和这些人做队友,一起为荣誉而战,今年一定要努力进天字队,明年代表川北去参加九洲风华杯。

  

  回到仁府,穆勒还在回味着在瑞马堡看到的一幕幕精彩绝伦的画面,她觉得自己的心境似乎也变了。

  丫鬟端着几个托盘走了进来:“郡主,这是按你的要求制作的玉兰干花,这是烘干的,这是晒干的,这是风干的。”穆勒都已经忘了这回事,她让丫鬟将花瓣收好,问道:“你们知道张伯在哪吗?”

  踏着青石板路,穆勒走到玉兰树下,白色的花瓣已经不再,深绿色的叶子长满了枝头,阳光洒在叶子上,透出一缕淡淡的光泽,这棵树是如此的优雅。

  一阵微风吹来,夹杂着一股清新的气息,仿佛进入了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让人的内心感到平和。

  

  “既然郡主一定要知道,老奴都讲给郡主听也无妨。长公主殿下因为年轻时习武受过伤,所以怀孕时十分辛苦,王爷不忍心看殿下受苦,一直让殿下将孩子打掉。”

  尽管现在坐在仁府后院的亭子里,听着这院子里的鸟叫虫鸣,穆勒还是感到一丝寒意,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就没法出生了?

  “但是殿下不肯,坚持要留下这个孩子,后来那棵玉兰树就在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殿下的身体就好了,这个孩子——也就是郡主你也平安降生了,当年我们都觉得很神奇呀。”

  “张伯,那您知道这棵树是从哪里来的吗?”

  “是殿下的一位朋友赠予她的,殿下年轻时虽然朋友众多,但能称得上知心的却没有几位,有一位来自巴符州的穆勒先生,是殿下的知己好友,这玉兰树就是他来仁府做客时栽到这里的。”

  真是一段神奇的故事,穆勒向老伯道谢后,小跑着去了鲁梅尼格的房间,扑到她身上紧紧地抱着:“娘,我去瑞马堡的这段时间真的好想你啊。”

  “这孩子,下午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不行,我还是想念娘,我就要抱着娘。”

评论

热度(6)